藏住不说最是意味绵长


《藏》· 书院风月录 · 第一章 春溪暗涌

青崖书院的白墙黛瓦,总在三月时节被海棠花云温柔地笼罩。潺潺春溪穿廊而过,带走了落桃,也带来了少年人难以言说的心事。

这日讲经课上,苏珩正临窗而坐,手中《诗经》翻在《蒹葭》一页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。廊下,那个穿着杏子黄绫裙的少女正与女伴笑闹,清脆的声音像玉珠落盘:“……端午时,咱们去洛阳看牡丹可好?听说魏紫姚黄开得正盛呢!”

苏珩执笔的手微微一顿,上好的松烟墨在宣纸上洇开一团乌云。他不动声色地将污损的纸揉成一团,心中却泛起微澜——洛阳?那位在吏部任职的表兄,上月不还来信邀他端午同游?

他垂眸,视线落在案头那只紫檀木匣上。匣底藏着一幅未竟的画稿:少女蹲在溪边喂鱼,裙裾浸在春水中,侧脸映着天光,比溪中的锦鲤更灵动鲜活。画边一行小楷:「癸卯仲春,见鱼食尽欢。」

“苏兄这般出神,莫非在琢磨‘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’?”邻座同窗凑过来打趣。

苏珩从容不迫地合上木匣,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:“春困罢了,这《蒹葭》背了半日,总记不真切。”

他自然不会说,昨日听闻林清清要去洛阳,他连夜修书,婉拒了表兄的邀约,转而托在洛阳编修地方志的舅父,为他谋了个整理文献的闲差。

午后,苏珩“恰巧”路过林清清常去的书阁,将一本精心批注的《诗经纂注》“遗忘”在她常坐的石凳上。扉页上,他刚写下的《蒹葭》注解,墨迹还未全干。


第二章 诗笺蹊跷

林清清觉得,近来书院里处处透着蹊跷。

先是那本她寻觅已久的《诗经纂注》莫名出现在石凳上,书页间还夹着一枚晒干的海棠书签。接着,每逢她溜去后山采药,总能“偶遇”本该在书斋埋头苦读的苏珩。

“苏公子也懂药材?”她抱着一把益母草,挑眉看他。

苏珩一身青衫磊落,手里却拎着个与气质不符的小药锄,神色自若:“掌院吩咐,后山茯苓成色上佳,命我采撷些许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林清清抿唇不语,目光落在他纤尘不染的鞋面上——这哪里是上山采药的模样?

最可疑的是今晨。她因昨日偷看他与掌院对弈,心神恍惚间绣坏了一个香囊,被女红先生罚抄《女诫》。正在藏书阁里对着“清闲贞静,守节整齐”八字发愁,那人却端着一盏冰镇梅子汤,施施然出现在门口。

“林姑娘也在?”他倚着门框,玉色发带随风轻扬,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掌院体恤,命我给诸位送些消暑饮子。”

她咬着笔杆,狐疑地睨他:“苏公子何时兼了膳堂的差事?”

他耳根似有绯色掠过,却强自镇定:“恰逢其会。”

待他离去,她整理砚台,才发现底下压着张杏花笺。笺上「蒹葭苍苍」四字被细细描了金粉,旁边还画着只圆滚滚、气鼓鼓的棉花团子,神态竟与她有几分神似。林清清捏着纸笺,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。


第三章 夏昼惊鸿

蝉声嘶鸣的午后,书院因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,掀起了微澜。

从洛阳来的表小姐薛凝,生得明眸皓齿,一双琉璃似的猫儿眼顾盼生辉。她给每位学子都备了雅致的见面礼,却独独在苏珩案前停留最久。

“苏表哥,”薛凝嗓音甜得能浸出蜜来,鬓边的赤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,几乎要蹭到苏珩执笔的手,“舅母特意让我带了些上好的冰绡料子,说是夏日炎炎,给你做几件直裰正相宜。”

苏珩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,语气疏离:“多谢表妹好意,书院自有制式衣裳,不便逾矩。”

隔着竹帘,林清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她看见那姑娘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,看见她几乎要贴上去的身姿,一股无名火倏地窜上心头,烧得她心口发闷。她猛地转身,裙裾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,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
是夜,苏珩收到一只素面锦囊。解开系带,里面是被揉得稀碎的薄荷叶,清香中带着辛辣——正是他前日听闻她苦夏食欲不振,特意托书童送去给她醒神的。锦囊里还附着一纸短笺,上面只有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:「不必费心」

苏珩对着烛火端详半晌,非但不恼,眼底反而漾开清浅的笑意。次日,薛凝姑娘收到整整三筐新刊印的《列女传》,送货的小厮嗓门洪亮:“苏公子说,薛姑娘既得闲关心他人衣裳,不如多读些圣贤书,明一明心性。”


第四章 秋酿陈香

中秋将至,书院里的桂花香得愈发浓烈。诗会设在临水的闻涛阁,月色如练,洒在粼粼波光上。

林清清本打定主意不去凑热闹,却在路过布告栏时,无意中瞥见苏珩新作的《月下酌》——“醉梨秋酿”四字像根细针,轻轻刺痛了她的心。那是去岁中秋,他们一同在后山梨树下埋下的酒,约好三年后共饮。如今不过一年光景,他就要与他人分享了吗?

她心中五味杂陈,终究还是提着一盏琉璃灯,踏着月色走向中庭。

然而,刚绕过假山,眼前景象便让她脚步一滞。月光如水,浸透庭院,也清晰地照出杏子黄罗裙的少女正捧着一只青瓷酒盏,巧笑倩兮地凑近青衫学子。

“苏表哥,你尝尝这荔枝酿,是我从洛阳特意带来的……”薛凝的声音娇柔,眼中波光流转,比天上的明月更引人注目。

刹那间,一股灼热的怒火猛地冲上林清清的头顶,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。 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,恨不得立刻上前质问。然而,多年闺秀的教养如同无形的枷锁,让她死死定在原地。

她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,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端庄,面上挤出一个堪称温婉的笑容,斟酌着开口,嗓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: “苏公子,薛姑娘,好雅兴。”

她的目光落在薛凝脸上,不得不承认,在皎洁月光下,这位来自洛阳的姑娘确实生得“好生漂亮”,那双大眼睛明亮得让人心慌。

苏珩闻声转头,看见她站在月光与灯影的交界处,脸上挂着勉强的笑,眼底却藏着委屈与怒火,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。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,随即浮起真切的笑意。

薛凝见状,眼底闪过一丝不悦,却笑得更加甜美:“林姐姐也来了?正巧,尝尝这荔枝酿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苏珩忽然出声打断,同时自然地向前一步,恰好挡在林清清与薛凝之间。他转向林清清,温声道:“你来得正好,我正有一物要交予你。”

在薛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,他执起林清清微凉的手,将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钥放入她掌心。钥匙还带着他的体温,熨帖着她微颤的指尖。

“酒窖第三列,左转第七坛,”他的声音低沉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,“现在启封,时机正好。”

林清清怔住,仰头看他。月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,洒下细碎的清辉。他离得那样近,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墨香。

“那幅喂鱼图,”他低声说,目光紧紧锁住她,“是我故意让你瞧见的。”
“去洛阳的差事,”他继续道,看着她惊讶睁大的眼睛,“是为了截胡你那位热情邀约的表哥。”
“至于薛凝表妹,”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些许无奈,“是我特意请来……试探某块小顽石,究竟何时才会开窍的。”

他每说一句,便向前逼近一步。林清清被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冲击得头晕目眩,不由自主地后退,直到后背轻轻抵上粗糙的桂树树干。金黄的桂花被震得簌簌落下,落了他们满头满肩。

“林清清,”他伸手,轻柔地取下她鬓间那支因慌乱而将坠未坠的玉簪,换上一枝新折的、香气馥郁的丹桂,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,“我这些拙劣的‘藏’,你还要假装看不到多久?”

她垂眸,掌心那枚铜钥已被焐得温热。良久,她忽然仰起脸,眼中所有阴霾一扫而空,漾开比月色更动人的笑意:

“苏公子可知,那坛‘醉梨秋酿’里,我偷偷混了三年份的枇杷蜜?”

夜风拂过,庭中桂子簌簌而下,细碎的金芒在月华里织成一片迷离的雾。两道影子落在青石板上,被摇曳的树影揉碎,又悄然重合,分不清彼此。远处依稀传来酒坛启封的沉闷声响,像是某个被时光尘封的秘密终于见了光。那声音惊动了栖息在树梢的雀鸟,也惊动了这段漫长岁月里,他们心照不宣、共同沉醉的一场大梦。

全文完


原歌词

徐:
晚风轻轻 带著初春的凉
脸微烫 是青梅子的忧伤
听闻最近 你要前去洛阳
在心中 结一层数九寒霜

笙:
书院先生 责我心游神晃
才不是 因为你不在课堂
我也只是恰好路过你窗
捎带著 送你本诗集全唐

徐:
有歌谣赠同窗 定不要遗忘
薕霞呀苍苍 白露呀为霜
我才不是文盲 莫笑我荒唐
来不及背牢 就和你分享

笙:
蝉声清响 伴著那炎炎暑光
脸微烫 怪夏日闷热难扛
一封信笺 你说想念家乡
叮嘱我 勤勤恳恳上学堂
啦啦啦啦啦啦

徐+笙:
有一言赠同窗 你定要珍藏
举头望明月 莫要太思乡
鸿雁来来往往 才不会盼望
你信中的话 从未放心上

徐:
晚风瑟瑟 带著入秋的凉
脸微烫 是灯会焰火的光
中秋归乡 并肩将月儿赏
却没成想 碰见八个同窗

笙:
其中有个姑娘 眼睛大又亮
对你说什么 前路还漫长
怒火冲破胸膛 却行得端庄
斟酌著开嗓 她好生漂亮

徐+笙:
中庭埋下 一坛醉梨秋酿
心心念 与你举盏话衷肠
藏住不说 最是意味绵长
你偏偏 懂得我所有佯装
啦啦啦啦啦啦

徐+笙:
何不赶快邀上 大眼睛姑娘
日后路漫长 也好相扶帮
忘了我这同窗 我也将你忘
你可要听好 我从不撒谎